蛙日誌

印象中有人說過，豐原有家拉花很厲害的咖啡館就在府前街。描述起來應該就在「金樹肉丸」附近，但那附近不就轉角有家賣現煮咖啡的小店而已嗎？有天路過，我特地外帶一杯拿鐵，老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舉動，只是發現原來那不只是賣咖啡的小舖，可以點餐，而且店裡還人聲鼎沸，店門口貼了一堆公司行號的特約商店。

前幾天畫友又指證歷歷「就在那附近」，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怎麼受騙也僅次一次。這天挑好位子坐下，等店員送上菜單順口問：「你們店裡可以拍照吧？」順手由袋子裡掏出相機，擺明了她萬一有幾分猶豫還是要開拍。幸好，她堆起滿臉笑容說：「可以！」

點了海鮮義大利麵和拿鐵，點麵是因為中午食量少；點拿鐵咖啡，則是既然名為拿鐵藝術館，當然點招牌擺明了來「秤斤兩」。老闆、店員忙著備餐，我也拿著相機猛取景，拍得老闆都有點側目。座位旁邊牆上有著杯架，擺滿各花色的咖啡杯，杯子下貼著名條，應該是客人「寄杯」，有叫「胡志明」的，不知道跟越南國父有沒有關係？還有豐原地區的退休校長...有些名字看來有點熟悉。我想，如果要寄杯應該用個「藝名」，免得有人跟我一樣好奇打量。時值午餐時間，但店裡客人不多...心裡狐疑「怎麼會？與印象中有段差距」。不過，牆上貼著、桌墊夾著自由時報簡報「老闆李海瑞彎腰為客人拉花」的照片，我應該是矇對了。但這附近真得也有不少「%$#報紙推薦....」但吃起來不怎麼樣的店，還是靜觀吧。

餐點先上了沙拉，食材普通但新鮮、酥脆；再上了湯，淺嚐一口之後竟然忘了拍，等到見底想起，只好搭配著湯匙、碗底構成畫面，就當作我用行動標示美味。

主菜義大利麵上桌，蛤蜊、花枝、玉米、青花菜...灑滿乳酪粉，拿起叉子捲起幾條入口，調味適中，不像有些義大利麵被番茄醬過度調味，老闆似乎因應了本地口味作了調整，照顧了客人的味蕾，忍不住一隻手捲起麵、另一隻手顫抖地按下快門。

 用完餐，主菜才上場。看似嚴肅的老闆一手拿著杯子、另一手端著拉花杯走過來，在桌邊將杯口斜著朝向客人，輕輕地倒下奶泡，我忙著操作相機，因為我知道這動作是無法「安可」的，而老板與我的距離又是如此貼近，即使使用17mm超廣角鏡頭還是不由得將背往後頂。才連按兩次快門的時間，李老闆已經熟練且精準地完成拉花，一隻白天鵝已然悠閒地飄浮在咖啡上。把咖啡擺在桌上，對照著桌墊下的羽毛，實在捨不得破壞那完美的畫面。他走回吧台，再回來手上又多了個已經倒進咖啡的杯子，這次轉向我，讓我更向後挪椅子，同樣迅速地羽狀花紋嫣然出現。坐在老闆左手邊顯然是上座，可以細細觀察奶泡盈滿，然後圖形浮現的全部過程；坐右手邊就像畫面般，你跟我一樣只能欣賞杯子外的紋路囉。

做完這兩杯，老闆空閒地可以坐下來與我們閒聊。他說自己經過苦練至少可以拉出五十種不同拉花，而每一種都耗費大量家庭號鮮奶。還用手機秀了「龍」圖騰，表示最近正鑽研，要將「龍」畫進咖啡杯，而手機裡的「奶泡龍」已經鮮活，只是龍是個長相複雜的動物，能夠表現神韻誠屬相當不容易了。對李老闆而言「拉花」真已成唯一門藝術，只是他說「喝了就沒了」...保存相當不容易，甚至是無法保存。我卻以為那更是優勢，一般人收藏了藝術品就希望藝術家趕緊辭世，手頭上的東西才能增值。但李老闆的藝術卻是要在藝術家手藝最精湛之時前來欣賞，正因為無法收藏，藝術家也因此獲得即時的肯定與回饋。

發覺好的店家，我總有私藏之心，邊祈求他生意別太好，別弄得市聲鼎沸致毫無品質、氣氛；卻也矛盾地希望店裡川流不息，免得做不下去、收攤了，就又少了喘息、解饞的好去處...。就像最後一張照片，老闆將羽紋底部畫在我這端，每一口啜飲都讓羽紋拉長變化，尖銳初始的美感，卻又將美緊緊地固著在杯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