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日誌

每個好奇的同事都問：這粉鳥已經待在辦公室多久了？其實，我也弄不清楚，反正已經習慣他被關在箱子裡探頭探腦、ㄎㄧㄎㄧㄎㄛㄎㄛ。直到晚上，翻翻部落格，再找找硬碟裡的資料夾，才驚覺「3月30日為牠拍下賊頭賊腦的第一張照片」。當然，他更早就被「強制安置」在辦公室了。

清明長假與週休二日都放心不下，怕牠被老鼠咬了、怕牠悶死了、怕牠餓昏了，總是會抽空回到辦公室打開門，添水、添糧、換報紙...就怕箱子一翻開...要收屍。上星期，天氣變暖，粉鳥在箱子裡開始「呼嚕！呼嚕！」叫，我心底其實就明白，該讓他回天空去的時候了。但不放心還稍跛的右腳，決定讓他多住兩天，等週一上班再進行野放，也好讓辦公室出出入入，習慣它存在的同事一起跟牠說再見。當然，也要牠好好跟救命恩人阿屘老師話別。週日，照例到學校瞧瞧，箱子裡果然沒水、沒糧、只有一沱又一沱的大便山，忍著惡臭將沾滿糞便的食盒、水槽放一邊，換新報紙，這也是我一直不願意答應孩子在家裡養寵物的原因，大家忙著讀書，把屎把尿就得親力親為，這算是侍奉我們家王子、公主後，再次下海。拉起報紙，粉鳥立刻張開翅膀「趴塌！趴塌！」飛到公文櫃上站著。這下子可好了，他來的頭一天也是這樣，一個不忍心，沒將紙箱蓋好，他就繞著辦公室飛，邊飛還邊投彈，印表機、電腦、辦公桌全都遭殃了，只是鐵櫃太高沒上去察看，說不定以後的人會在那裡發現鳥糞而狐疑半天。不過，那次牠精神較差，三兩下就把牠「鎖拿回箱」。這次，粉鳥精力旺盛，專挑櫃子上落腳，我媽媽長腦子給我，就是忘了長個子，所以一人一鳥在辦公室裡拼命兜圈圈...最後，我只好祭出法寶，拿撈魚的手抄網應付，又費了好一番勁才「請君入箱」。此時，我打定主意了...這白吃白喝的好事絕不能再讓牠享下去。

週一，公告週知後，選在傍晚人去校空後，把開了箱子後還愣頭愣腦不知離去的粉鳥給倒在台階前面。印象中，放飛傷鳥不都是鳥兒振翅揚長而去，留下好心的人滿足地、暗自祝福地目送作為結局嗎？怎...牠...不飛，就在女兒牆上踱步、走來走去；趕牠，牠虛應故事拍了兩下翅膀，竟然飛到我心愛的多肉植物上踐踏，還順口啄兩下，一會兒又開始挖盆子裡的小石頭，一副耍賴地痞流氓的模樣。算了！算了！好聚好散吧！洗乾淨充作食器的塑膠盒子，將箱子收在角落，等乾了再做處理，關好門...下班去了。

週二，清早有鳥影...走在穿堂，瞥見鴿子旱地拔蔥而起，往樓頂去躲避外出掃地而散佈校園的孩子們。心裡想：還沒走？算了，如果在校園裡覓食、生活，或許過段日子就會走了。到了十點下課，一群大大小小不一的孩子在川堂鼓躁，探頭出去了解，那些孩子就圍著圈，圈中間就是粉鳥，有些年紀小的還會出腳、跺腳，想把牠嚇飛。趕緊出聲音喝止，要牠們與鳥保持距離，免得呆會搞出「鳥命」來。隨著鐘響，一群孩子一哄而散，通通回教室上課去。粉鳥開始在穿堂逛大街，一旁準備上體育課的班級，嘴裡喊著、手揮著...眼睛卻不看著前面帶操的同學，直努努嘴巴互相交換粉鳥的最新動態。
看了一會兒，進辦公室繼續工作。一天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最後一節，阿屘老師班上的小女生來放書包，也帶來消息...粉鳥在牠們班上一個下午。問她：「很吵厚？把牠趕出去就好了。」「不會ㄚ！這樣很好！可以不用上課。」乖乖，三步併兩步衝上樓梯，這粉鳥雖然就是從四樓帶下來的，回四樓去在自然不過，但這...進教室...這鳥...有點...玩過頭了吧。該上去關心一下，如果困擾了老師...應該把牠帶下來罰站。
阿屘老師不以為意，表示一切尚在可控制的範圍。而鳥？第三節他們班學生到電腦教室上課，粉鳥就到隔壁班串門子了。接著放學集合鐘響，鳥？不見了！
好小子！知道做錯事要逃...那就算了！怎麼，才剛走到一樓，那粉鳥就在學生前往操場的路上東晃晃、西逛逛...一點不在乎成群的孩子咫尺走過身邊。而每個孩子怎麼腳步往前走，卻低著視線、歪撇著頭、咧開嘴笑看著粉鳥。
學生走完了，粉鳥就逛回走廊。來學校運動的民眾開始有人注意到牠，一位爺爺帶著的小男孩就圍著牠，粉鳥笨拙地兜著，總是離小男孩腳邊不遠，還真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小男孩逗著粉鳥？還是粉鳥耍著小男孩？

今天早上，大辦公室開始議論紛紛，同事抱怨著昨天傍晚粉鳥闖進大辦公室五次，趕也趕不出去。晚上，就窩在教務處的招牌上過夜。可是，我ㄧ整天也沒見到牠，只有零星的消息，牠就在二、三、四樓徘徊。
中午，學生放學之後，粉鳥出現了。牠開始試著跟著人走、逛進辦公室，牠偷偷摸摸地溜進門，隨便找個地方站著。我實在怕牠到處拉黃金，要是掉進印表機裡去，我怎麼跟來維修的廠商解釋，為什麼機器裡有鳥糞呢？所以，我開始張開手趕鴨子式的將他趕出門去。但，門開著，不一會兒功夫，就發現那賊頭賊腦的樣子又出現，一下子從桌腳一邊探出頭來、冷不防又從椅子底下鑽過去...不理牠...也許不餵牠，牠自討沒趣自然就出去了。結果，牠站在會議桌旁的椅子上吆喝開會不成，「趴塌！趴塌！」就飛到我旁邊的桌上，瞪著眼睛看我做什麼？我低著頭故意不理，牠馬上站到電話上，壓得電話悽慘的哇哇叫，一步一步靠近我的電腦，好像在測試我能容忍他胡鬧到什麼地步。當然，我更怕牠拉了糞便在電話話筒上，萬一真的發生，我可不知道怎麼去跟總務主任、校長解釋「我為什麼要修理電話」。於是，推開椅子，張開雙手，嘴裡喊著「出去！出去！」趕牠，牠就又搖搖擺擺、慌慌張張地跑到門外。我擋在門口不動，牠也停下來，左看看、又跑跑，想要找縫隙回門裡頭去...一跺腳，牠多退了好幾步...「老虎不發威，給你當病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僵持半晌，牠退到走廊柱子後面，我這才轉身回座位。

看了兩張公文，抬起頭，牠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鬼鬼祟祟摸進來，沒了紙箱，牠老兄乾脆蹲在會議桌旁的椅子上，頭縮成球狀...看來玩累了，要打盹、休息。

我心裡想「好吧！算你厲害！」乾脆收一收東西，再張開雙手，「咻咻！」又把牠趕出去。把門一帶，到操場慢跑個半個鐘頭，再到走廊另一端的辦公室串門子總可以吧？看看誰堅持得下去？把牠趕出門，昨天的祖孫兩人又來了，還多帶了一把米來...趕緊告訴阿公，這粉鳥餵不得，學校孩子多，鳥多了影響衛生。
跑完步，串門子沒講兩句話，大辦公室的同事開始關門，我瞪大眼睛：「為什麼關門？」同事笑了笑：「你把門關了，聰明的他當然知道要過來ㄚ！」什麼？過了將近一個鐘頭，牠還是沒放棄。走回辦公室外面，把腳跨上洗手台，動手將鞋子、褲腳上沾滿的跑道紅土刷掉，牠粉鳥竟然「趴塌！趴塌！」飛上洗手台開始啄我的布鞋、拉我的鞋帶。順手將刷子往他身上刷兩下，牠也沒要離開...而且，接下來每個走過來打招呼的人都變成他的對象，對著鞋子、腳趾頭啄著...

這粉鳥小子...我真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