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豐原的南陽路周圍還是一片荒蕪,不知道什麼是圓環東路的時候,巷子底就常常有原住民同胞在此地租屋。我們玩泥砂、引灌溉用水構築水壩,他們就在閒置的卡車上面玩摔跤,兩幫人比鄰而居卻沒有交集。後來,年紀漸長,不知道是因為我不再在田野裡追逐穿梭,或其他不知名的原因,原住民在生活當中消失了。

國中階段,原住民同學是鳳毛鱗爪。直到念了專科,每個班至少兩位原住民同學,這才開始粗淺地認識他們。只是,是他們融入我們的社會當中,雖然曾經隔床而居,卻也只領略到原住民運動細胞、幽默的功力而已。

工作之後,也是同學的因素,到原住民部落裡小旅行。在此之前,我不知道臺灣竟然有人住在離偏遠村落再往裡面走數小時小路的地方。或許是地域不同,當時對部落的印象...只感受到同學努力在故鄉深耕的努力。

後來,幾乎踏遍了台灣,和平、仁愛...各地,但多半是觀光化的原鄉。「部落』往往只是觀光路線往右上斜的指標,目的地卻在直行道路終點。

不過,羅娜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這幾年馬彼得校長帶著部落孩子在兒童合唱努力出了好名聲,我也曾經贊助、購買過音樂CD。更早,念書的時候羅娜國小就經常派學生球隊遠征台中,久美、羅娜...孩子嘶吼、專注於排球令人印象深刻。同學之中,也有來自羅娜,有著非常特殊的姓氏。臨時決定要來羅娜的那個早上,我還想起那同學深邃的雙眼與低沉的嗓音...一直沒聽過他唱歌,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一副好歌喉。

我走過新中橫、也從東埔上過玉山,卻因為部落往往位於「右上方』,只得倚賴手機導航尋找這個部落。也因此在新中橫上錯過第一個直接上羅娜的路口,反而多繞過久美。也被手機裡的「導航姐姐』嚇了一跳...她叫我:在前方200公尺左轉下匝道。心裡暗罵...山村裡哪來的匝道?五分鐘之後,就被種了老榕樹的小圓環給嚇到了,原來...真的有匝道...全台灣的山地村落...那裏有圓環的啊。後來,才從主人得知,早些年有地方人士指出,村口對面的郡大山與陳有蘭溪在此彎折,就像把彎弓,好似拉滿了要將箭射進部落。基於風水之說,於是在村子的十字路口構築了圓環圓融化解。而圓環中間的榕樹也因為每年聖誕節,部落會在圓環上搭建聖誕樹,總是被修剪適形,所以...總是一副剛理頭髮的模樣。

幾年前,我因為讀過林克孝的『找路』而住過武塔,只是當初落腳的民宿位在部落外頭,外來客的我感受不這麼深...但顯然要投宿的『霖卡夫的家』就在部落深處,只得把車子往裡頭開,一進村口就像來到別人的家,立刻客客氣氣、小心翼翼...起來,而不像在豐原開起車來『英明神武』。

第一趟,張張望望...試著依照不起眼的門牌號碼找到霖卡夫。圓環上來第一街是羅娜進部落的主要通道,我一直開到部落外才確定我已經錯過,再回頭,但塞翁失馬...也才看見,部落對山...雲正沿著陳有蘭溪溪谷、郡大山山腰漂流...,彷彿我只要往前奔跑躍起,就可以跌坐到軟綿綿的雲堆上。
回頭第二趟,排除許多看起來不像民宿的房子,我停在羅娜教會對面花團錦簇的花園邊...果不其然...。
上午連絡的時候...接洽的女兒正在北部忙...告訴我:家裡有人,於是我們逕自敲門...沒人在家、門沒鎖...好性格的主人啊?還是,這只是民宿,主人並不住這兒?
欣賞完花園與屋裡擺設...我們回到部落,沿著道路散步。這天下午天氣還好,雖然有雲,但太陽時不時會破雲而出...。事後也證明我們利用這段時間在部落裡溜搭是對的,入夜之後天氣即轉陰冷,離去之後...在路上,我們就遇見近十年來台灣最嚴重的低溫。在平地,我曾經猜想,當豐原出現冰霰,羅娜應該也白茫茫一片,只是地處偏遠並不見於媒體。


羅娜部落有濃濃的原鄉味...將近1公里的羅娜大道上竟然有兩處教會,難怪羅娜的平安夜享負盛名。

日據時期,日本人為便於管理原鄉,遂將高山的原住民部落強制遷移,羅娜之布農族人也由郡大山遷移至現址。因此,部落配置也稍具現今都市計畫之概念。中央之大道為信筆巷,再往外發展成各弄...但在大道上閒晃時卻發現,各弄也分別都被命名,只是命名為「海放、膽大、拉淦...讓我狐疑?難不成原鄉的道路取名也深具幽默感?後來,晚間與民宿主人閒聊時提出疑惑,才知道...每一條弄裡多半就是一家子人,而弄的命名則援用主人的姓氏,原應該使用羅馬拼音來標示,結果包商以中文譯音漆上,恰成幽默的中文諧音。

繞回霖卡夫的家,屋子依舊一片空蕩蕩...電話裡接洽的女主人要我們當作自己家別客氣...。過了半晌,戴著毛呢、穿長大衣的原住民老先生推門進來,看來年紀頗大...濃濃的口音,隱隱約約聽得他說:剛從水里車站回來。然後逕自地回房間休息,不久就又傳出悠悠的日本演歌。
進部落之前就曾經考慮...入夜後的部落大概覓食不方便,央請遠在台北的女主人為我們張羅...,之前也不乏相同的經驗,多半是主人特地為我們再擺一桌家常菜,可是...只有老先生在家啊,該不會由老人家動手?等了許久,女主人自信地要我們稍安勿躁,果然片刻...有人推開紗門,提來了便當、菜湯與飲料...如女主人所說的...物超所值。可是,剛剛繞部落的時候並未看見有任何餐廳?這真是太神奇了。

用餐之際,老先生由房間裡出來,在門廳擺起塑膠椅子,似乎晚間有重要聚會。正在狐疑,忽然人聲鼎沸...原來主人回來了...他們臨時有事前往台中,而我們又是臨時約定的不速之客,因此主人破例門戶洞開。老先生就是霖卡夫先生,但主事的是霖卡夫先生的兒子,接洽的女主人則是霖卡夫先生的孫女。

入夜後,雲霧籠罩整個羅娜部落,不知道是天氣?還是山村原來就是如此?人生寂寥,霧鎖住後更加清冷,而且不巧有一戶人家正在辦喪事,棚布擋住了半邊路,喪家親友安靜地在帳棚下摺著紙。
直走到白天折回的路口,確定今晚是安靜的夜晚。





 

逛回,霖卡夫家族晚間的聚會剛好結束,主人熱情地邀請我們一起喝咖啡、聊天...屋外,也開始下起雨,滴滴答答...結果,一場雨下到我回到家猶未停。晚間的談話,發覺台灣另一種不同的面向...,一種從山上望向山下的文化、生活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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