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日誌

他固定營業的地方在五權路、北屯路、三民路的五叉路口，用沒有手掌的兩臂勾持著竹籃，趁紅燈，一部一部車子點頭示意賣花。

上一次見到他，震攝於他的肢體殘缺，從煙灰缸裡取了五十元硬幣、搖下車窗，問他：「多少錢？」將硬幣放進籃子裡，順手拿起一串香花。這花，我認不出來，濃郁的香味姑且名之「香花」。他沒有直接回答我價錢的事，反倒是開口用黏糊糊的語音跟我說話，我只能聽個大概，說過去作生意的風光，說受了傷仍努力地討生活，伊伊呀呀，隱約是這麼意思。而且一長串話語，連我插嘴的餘地都沒有，直到綠燈亮起，我揮揮手踩下油門離開。在後視鏡裡，他慢慢地走上安全島，我猛然想起：他沒找我錢！那花真的是五十元嗎？

在豐原葫蘆墩圳上的停車場我也曾經遇見一個年紀稍大的男人，當我投錢付20元停車費時站到旁邊，他穿著POLO衫與西裝褲，乾淨的西裝褲有點舊，口袋下緣有一處縫補痕跡，縫線明顯卻整齊，看起來是精心車縫。牽著腳踏車，小聲地說：「少年ㄟ...一些拿來吃飯...。」我家後面有個資源回收場，所以每天同一條路上常有各式各樣拾荒人家出出入入，騎著機車載著廢紙箱；踏著單車能載著不多回收物；也曾見過白髮老者彎腰駝背拉著三輪車；最讓人心酸的是有些車子後面還跟著看來年紀已經大了，卻只能拉著車子尾巴跟著的孩子。這些人雖然能力有限，他們卻選擇辛勞地賺取生活...所以，我沒有將找的零錢給他，選擇轉頭走去。

昨天，我來到同一個路口，他又用手背勾著兩籃叫不出名字的香花，從我前兩部車子開始做生意。他還沒找完錢，第二部白色的車子就搖下車窗揮手。我握著方向盤開始笑了，因為我知道等一下他一定會朝著我揮舞花籃，也笑他一定又會跟我說我聽也聽不懂的故事。我低頭找找看今天煙灰缸裡還有多少零錢？除了三個十元硬幣，還有幾個一元...不到五十元。心裡起個念頭，不想伸手到後口袋掏錢包...搖下車窗問他：「一串多少錢？」「三十元！」一樣咿咿喔喔卻清晰的意思表達。
後面還排了長龍，他沒有多聊地往後走去...忽然覺得今天的花特別香，蓋過平日熟悉的皮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