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日誌

金鳥赫蕉，別名倒垂赫蕉、垂花赫蕉、艷紅赫蕉，原產於南美亞馬遜、千里達。傳入台灣時間應該多時，記得十餘年前就曾經見過，也種過，但不知為什麼被剷除了。金鳥赫蕉春末自莖中抽出下垂之花莖，顏色鮮豔。

這叢在新田步道的觀音池邊，雖然無人照顧，但還是按時舉行嘉年華會。

大家熟知的名字應該是「野薑花」，至少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野薑花還有個這麼美麗的名字「穗花山奈」，很東洋味、也很適合鄉間小路的氛圍。

穗花山奈從春末開到初冬，白色的花瓣其實是變異的雄蕊，但這雄蕊僅止於展現翩翩風姿，真正具功能的雄蕊與花柱擠在一塊兒。而花瓣呢？他沒有消失，在「假花瓣」後頭細細的白色帶子就是花瓣。野薑花成片地濱水而生，散發淡淡的香氣，很討人喜歡。在東豐自行車道離起點不遠有片田裡就種滿了，季節到了，在黃昏會有農婦採摘來自行車道邊販售，每束五十元。我買過，插在花瓶裡，就像百合花一樣讓房子裡充滿香氣。

這幾朵穗花山奈是在新田步道的山溝裡拍的，雖然不很壯觀，但潔白得令人側目。也許正因為如此，第二天竟只剩下殘枝。這讓我想起去年，有個婦人也在這裡與我錯身而過，手握著幾枝結實累累的台灣百合，她微笑著問我這是不是百合花？我皺起眉頭無奈地回答：「是！」同時也告訴她：那花開過了，她採下來的是果莢...還沒成熟的果莢，順口還加了一句：「那幾個果莢有好幾千顆種子，這下子都不能成熟了。」她哇的一聲，臉上浮現言不由衷的懊悔，就將沒用的花枝丟棄在草叢裡。今年採摘穗花山奈的手不是同一雙吧？因為再往上走，還看見今年的台灣百合猶留著果莢，可是心裡真希望「別多了另一雙摘花的手」。

前兩年台灣發生「土肉桂大流行」，就像黑板木、小葉欖仁一般，園藝商人自國外引進新種，等備夠了苗木再主導相關機關大規模地選用於行道樹、公園；甚至創造話題，宣稱某種療效來左右市場。但「十年樹木、百人樹人」，種了錯誤的植栽必須用數十年的光陰來驗證，學校操場邊的黑板木脆弱無法抵禦颱風，往往攔腰折斷，在風災復舊的工作上添增難度。成長迅速也使根系浮出表土，破壞鋪面，尤其在學校重視設施安全，凹凹凸凸的鋪面、草地暗藏危機成為死角。想修整鋪面是無底錢坑，三、五年後勢必再投下鉅資形成浪費；想砍除，前人的政績、許多人的成長回憶，想無異議地完成工作宛如天方夜譚。若再加上執行單位優柔寡斷，樹長得越大危機越深，砍伐背後的壓力卻越大。

土肉桂也陷入相同的邏輯陷阱裡，在一片崇尚本土的風潮當中，台灣欒樹、苦楝、烏桕、肉桂...全都復出當道，公共建設裡本土樹種出頭的機會大過於其他。尤其台灣西部生長的肉桂可以含肉桂醛達8%，遠超過東部及大陸之肉桂，更具經濟價值。但因臺灣土肉桂生長緩慢，需生長 8 年以上方才結實，若以扦插方式亦不容易，就發生園藝業者由大陸進口「陰香」來瓜代。曾發生林管處與園藝業者育苗，驗收合格後卻發現業者以陰香交貨，林管處遂與業者大打民事官司。以林管處之專業，業者都膽敢以陰香來魚目混珠，當然其中人為不贓，甚或有勾串，所以一般花市當然更不用說，「陰香」充當「土肉桂」之情形更加嚴重。

陰香兩年即可開花結實，其結實之萌芽率達80%以上，繁殖率遠遠超過土肉桂。更甚，陰香與土肉桂會發生雜交現象，其結果將降低台灣土肉桂之品質。那天林試所的專家就指著草地上欣欣向榮的陰香說：「這將是另一種可怕的入侵種。」而我卻心想：這簡直是木馬屠城計嘛！他還說：市面上稱為月桂、廣東肉桂、假肉桂、山肉桂、紅芽肉桂...指的均是陰香；陰香的嫩葉泛紅，而台灣土肉桂的嫩葉則是不相同的淡綠色；食用陰香葉辛辣，易引起腎臟病變；土肉桂則甘甜，鄒族人甚至用來當作零食。

這利字當頭的時代似乎不乏這樣的問題，合歡、小花蔓澤蘭、福壽螺...什麼時候台灣才能真的以「本事」致富？還是這算另類的「演替」？因為人心，所以物種在此地大洗牌。

學校前庭的樹木近年來接二連三的乾枯死亡，先是從警衛室前方的榕樹開始，先是落葉變黃，然後乾枯，最後整株死亡。工友先生勤快地將病死株移除之後，立即補植同種下去，但儘管試了又試，新植的植物還是逃不了死亡。一開始我們就斷定是因為土壤的關係，也許當初進行教室工程時埋了什麼東西在這裡，現在開始發酵了。也懷疑這是榕樹的傳染病，所以再種植榕樹下去還是會死亡。這狀況在近一、二年似乎有變本加劇的趨勢，旁邊的榕樹也逐一乾枯終致死亡，幾年下來整排榕樹僅存最邊的三株，而最靠近疫區的那株很明顯地已經染病。

相熟的六角亭花市老闆前天電話聯繫，林試所針對全台正進行植物病蟲害篩檢，這幾天湊巧要由台北過來，他想請林試所的專家過來看看。總務處期末總是很忙，尤其主任受訓去了，留下事務老師獨撐大局分身乏術，所以我ㄧ方面有興趣，另方面就抱著幫忙的心態越俎。前庭疫區相當醒目，專家一進門，在警衛通報且還在找尋學校接洽人員的慌亂之際，他已經發現且開始進行採樣且丈量。一行人除了花市老闆的弟媳婦，還有位藍老闆，以及林試所的專家與女助理。林試所專家蠻有草根博士風範，不斷地以眼光掃描邊自我介紹，說話的速度讓我始終沒有聽清楚他言語之中所有的人名，不過跟在旁邊看他們操作，對疫區的疫病種類、狀況倒是一目了然。

原來這不是我們猜測的化學污染，也不是怪異病毒，更不是之前在植株上發現的星天牛惹的禍，而是號稱「樹癌」的褐根病，一種真菌感染。他可能跟隨客土或來自疫區的小花苗而來，一開始僅僅感染最旁邊的榕樹，這種真菌感染樹木根部，使水分、養分無法正常地輸導，所以病株會黃化凋萎終至枯死。其實真菌充斥在土壤裡，分解礦物、死亡的植物、動物屍體而與樹木共生，生長的規模往往超乎我們的想像，甚至可以說除了地表的森林之外，也可以說森林下方其實還有座規模相當、甚至更加宏偉且與之互利共生的真菌森林。但褐根病的真菌不是共生，而是規模相當的毀滅者，所以從第一棵榕樹開始真菌慢慢地攻城掠地，一排20、30公尺遠3、4棵榕樹一一死亡，若以此為半徑畫四分之一園，在垂直方向每株5、6千元的櫻花苗木，越過中央走道另一邊的台灣赤楠也因為相同的原因死亡，目前僅僅剩下被鋸斷的樹頭。

林試所專家與助理拿著手鏟，迅速地找到殘根，並將它鏟開，果然白色的病死根外沾附著黃褐色網紋。她一一地採集病體與泥土，並在夾鍊帶上紀錄地點、時間及樹種。兜了一圈，數百平方公尺的區域均被感染，需將土壤裡直徑達1公分之病根均挖除並對土壤進行消毒，當然期間的植株無論健康與否，為了避免帶原，均建議予以銷毀移除。以每平方公尺1500至2000元的防治費用計算，約需要百萬元之譜。

其實，來到這學校這些年，植物一直相安無事，細細回想應該是那段大量種植開花植物期間，引進了含有真菌的植株或客土。就像操場旁的水生池一樣，經過乾涸整理之後生態一直相當優良，最近也出現一沱沱粉紅色的福壽螺卵。池水一直是用自來水補充，實在另人費解，為何會有突如其來的入侵狀況呢？後來才想到，每學期書商送的布袋蓮來源有問題，而老師為了避免年年都需要求書商供應，將用剩的活體教材置入水池，單純地以為解決教材供應問題，且小規模種植可以避免其拓殖，怎知道螺卵藉機入侵。我常常趴在池邊將卵塊剷除，但最近發現卵塊出顯的機率越來越高，有些還附著在荷葉隱匿的位置，很難完全清除，不知道何時將會出現滿池福壽螺的可怕景象？學校是個生態孤島，自有保持原生物種生態的優勢，卻往往因為一些不夠周延的行為而摧毀。像是水生池植物應該經過檢疫，將欲移入的植物先放置在隔離的水桶中養殖一段時間，確認不夾帶其他物種後方始置入。而陸生的植物更應該站在謹慎的立場，幸好，這次發生褐根病的區塊雖大，但基本上仍在獨立的範圍之內，只需要尋求林務局農業支援即可解決。將來在規劃植栽環境上應儘量以多年生為主，避免草花頻頻更新，製造客土交流、病蟲害因而侵入的機會。

從市區到學校必須經過重劃區，此處雖然重劃好幾年，卻因為地皮價格一直居高不下，所以雖臨近市中心卻還是荒煙漫漫，高檔豪宅與芒草花比鄰而居，形成強烈對比。原來就在這塊土地生活的居民大概心疼土地荒廢，東一塊、西一塊種起菜。最簡單的莫過於絲瓜，臨著鐵絲網圍籬種一棵，它除了遮住鐵網，很快地伸出菜鬚等著與路人握手，清晨也開出朵朵黃花招引蜜蜂、金花蟲...和無法抵禦美景的我。

絲瓜由此時一路開到秋天，接踵的果實也是颱風季節菜價高昂時的最佳替代品。炒絲瓜、蛤蜊絲瓜...到夏末吃膩了，把絲瓜的嫩鬚採摘一把，與龍鬚菜有相同的美味。

說他是「紫茉莉」，知道的人可能不多；說他是「煮飯花」，大概點頭的人多了一些。小時候，住家附近還不是這麼都會化，「煮飯花」經常在屋角巷尾出現。漸漸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出我的生活圈，週遭總是充斥著「完美的園藝品種」。我只知道他叫做「煮飯花」，紫茉莉這個名字還是以煮飯花為關鍵字搜尋來的，因為他總在傍晚臨準備晚餐之際開花，所以問大人這叫什麼花，一律得到「煮飯花」的答案。紫茉莉的花嫣紅，早期偶被婦人家拿來當作口紅或擦指甲，又有「胭脂花」之稱。

傍晚的鄉下巧遇，紫花鼎盛，忍不住多拍了幾張。

馬崙山步道的新山遺址台階前有一片刺萼寒莓，潔白的小花在一片綠中特別突出，原來想小花小草就略過去了，沒想到被格友由照片一堆亂草中挑了出來，我也只好在一堆照片中翻出他來。

刺萼寒莓，薔薇科，又叫三叉寒莓，匍匐之小灌木，具勾刺和長毛，普通生長於中海拔。網路上好多人都拍到他的紅果實，有些甚至採食，而我只看到白花，大概美味的果實都被小鳥、猴子吃光光了吧。這一類的植物還蠻多，多半結果實可吃。

一開始不是要拍構樹，而是拍這幾張照片前幾天到附近的超商，忽然聽見聒聒地鳥叫，在路另一邊有一對喜鵲正與大捲尾搶地盤，「呱啦呱啦地」地惹人注意。匆匆拿相機，才回頭喜鵲早不見蹤影。接下來幾天，一樣的時間就在附近晃蕩，想說喜鵲應該會習慣性地在附近出現吧。喜鵲喜歡在高處築巢，附近除了體育場的燈架之外，實在想不出其他地點。兜了兩三天，喜鵲硬是沒再出現，不過在重劃區嫌晃卻意外發現一畝構樹。

構樹又稱「鹿仔樹」，因為早期養殖戶喜歡割取構樹葉來餵鹿，大概是因為鹿喜歡吃，且構樹繁殖力強、處處可見吧。構樹除了餵牲口之外，樹皮是製造宣紙的原料，枝幹可做材薪，果實味美可食。晨間發現這些構樹，掛著鮮紅欲滴的果實，味美我倒是沒有嚐試，因為鳥兒、昆蟲似乎已經來嚐過鮮了。在朝陽下，紅果顯得更加嬌豔，尤其逆光時還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果凍般晶瑩剔透。

前陣子爬山，在路邊遇見長行天南星，怪異的佛燄苞吸引了我，有綠、有紫但通通像眼鏡蛇一樣昂首吐信。書裡說長行天南星有個奇特雌、雄變異生態：天南星有個地下莖，當地下莖膨大、營養充足，他會開出雌花來受粉，結出玉米穗般的子房，並成熟成紅色果實。但因為結果耗盡養份，他的地下莖會縮小，第二年就開出雄花，產生紫色的花粉。所以當年度長行天南星會扮演先生？還是老婆？就必須將地下莖挖出來好好觀察。

久旱不雨唯一的好處就是「花團錦簇」，所有的花都被催得用力綻放，除了低矮不起眼的野花野草，阿伯勒、大花紫葳今年也熱鬧異常。阿伯樂就不用說了，誇張地黃成一片；大花紫葳也似乎不甘寂寞，成群地在潭雅神自行車道與草屯手工藝中心出現。

學校舊大門旁也有一棵，但似乎好多年都欲振乏力，懷疑是樹穴留得太小，使樹木的生長勢減弱。所幸，近年豔麗的花樹當道，行道樹、庭園植物的植栽方向紛紛改弦易張了。

說實話，我東張西望是為了「綬草」，據說綬草這季節的草地上很容易發現，錯過了就必須等明年，春暖花開、雨水來了，她才會再現身。潭雅神車道一路就在工廠與稻田交互間前進，當然我很期待能在這裡發現綬草。過了神林路，左手邊溝旁應該是附近住戶種了台北草，只有臨著水溝才有幾棵較高的雜草。她就讓我回頭，小小的紫花，花絮排列的方式與綬草相似，在單車上...真分不出他是誰？

傍晚的陽光很夏天，這半枝蓮似乎新開，所以特別顯得晶瑩，所以雖然他不是綬草，我卻一點也不覺得遺憾。但株高僅盈尺，為了顯出他的脫俗，也只好使出「五體投地」式來擷取畫面。

圖鑑裡寫得簡單，說他「脣形花科」，又叫並頭草、乞丐碗、向天盞，喜歡平地的潮濕地帶。上網一查，原來這半枝蓮是好東西，可治肝炎、肝硬化...對多種癌症也有療效，不過這些療效應該必須藉由科學方法萃取其中的成分入藥，我對醫學沒有研究就姑且聽之。但正因為它的用處多，我相信那一叢應該是「名草有主」，幸好我沒因為花美偷摘幾枝，否則真得了個賊名了。

黃葉金露也會開花，事實勝於雄辯，被當成綠籬而反覆修剪，沒機會一展芳姿的金露花偷偷地揚眉吐氣。也許，經過發現的人不多，不過找到我用相機將證據留下，那這朵花也就不朽了。

講花海的時候提過這棟房子，前幾天經過，覺得老先生把草皮整理得好整齊，真是不簡單，是不是要開個庭園咖啡？今天又經過...這哪是「草」？明明就是一棵棵小小的波斯菊嘛！

邊走邊相那兒有特殊的槭葉牽牛花，這也才發現銳葉牽牛花還真不少，潭雅神車道 5.1K 的平房前，除了褐頭鷦鶯吱吱喳喳的聲音，還有一排被銳葉牽牛花覆蓋的建築綠籬。早上的銳葉牽牛花比起上回陰天傍晚拍的嬌豔多了，至少不像午覺沒睡飽...

騎單車閒晃真得可以很貼近經過的地方，就像這幾朵槭葉牽牛花是在神岡光復路拍的，如果說「光復路」，相信很多在地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哪裡？但是如果說「山皮」，通常可獲得「喔！」一聲反應。

這一叢槭葉牽牛花攀在路邊人家的車庫上，中午時分還有些老人家坐在對面大樹下，當我停下來拍照，還可以清楚地聽見議論紛紛，最後以一句「拍花啦！」做結論。轉角那戶人家鐵門裡有兩三隻狗，隔著門不住地狂吠，相信是我侵犯他們的「地盤」了。槭葉牽牛花是最最普遍的牽牛花，只要在平地的荒野、圍籬上看見牽牛花，十之八九都是它。剛開始我還分不清它與銳葉牽牛花的不同，後來發現槭葉牽牛除了葉子為掌狀，花色也較偏紅；而銳葉牽牛花葉則卵形，且花色偏藍紫色，顏色有深有淺，有時候還藍得相當過分，所以遠遠地或車子呼嘯而過的瞬間也都能分辨出來。

這一叢牽牛花花型碩大得過份，可能是鄰近果園也受到庇蔭。拍了一陣子之後，發覺鐵門裡的狗吠聲加雜著主人斥責，但狗兒對我的興趣似乎非常濃烈。說實在，怕了主人因為受不了狗聲而將他們放出來，那今天踩著腳踏車，可就不敢保證跑得贏，尤其那狗看來個頭都蠻大。為了還給農村一點點寧靜，我就不再翻找剛剛看見的小瓢蟲，蹬上車，還故作四下張望，別讓狗狗以為我怕了才離開，至少下回來...安靜一點、溫馴一點，不然我就將他們拍起來，關在我的部落格裡。

學校的立鶴花最有看頭的在電動門旁邊，每天打開門，回頭或由後視鏡檢視們是不是乖乖地開啟，藍紫花就在那兒搖曳著微笑。黃昏下班，即將打開門，黃色的花心搖搖晃晃地揮舞著說「明天見」。這天假日來，少了警衛，校園就由我與麻雀獨享，臨午，陽光下的紫色竟然如此濃郁，讓我忍不住地頂著紫外線下車。

才說過日日春堅韌，她就在頹圮的老屋前搖曳生姿，仔細看，花從水泥地的小細縫長出來，房子的屋頂不見了、鐵門銹穿了，花卻依然開著。

神林路旁的自行車道因為搭建天橋而封閉，我必須改道經由神岡路繼續前進，因為如此才結識光復路，也才發現神岡路邊的日日春。前幾天，神林路的天橋完工了，柵欄、機具撤除了，只剩下兩個工人拿著塑膠掃把仔細地清理。我從他們之間騎上天橋，不必繞路了，會不會因此少看了這麼些美麗的景色？

種花常患了迷思，只知道要種「有名的」、「特殊的」，卻往往忽略其實日常生活週遭有些小花小草，只要我們提供足夠的空間、耐心，他們也可以爭奇鬥艷。在校園裡種花，主要考量的不是「艷麗」，我反倒覺得堅韌、復原力強才是重點。花了再多錢種花，若是乏人澆水、施肥，最後總是用「煙消雲散」收場。更糟的：花死了，取而代之往往是生命力強、繁殖力誇張的雜草，只好繼續花錢請人改種，否則就是任期「演替」。這對學校管理或是經費運用，無疑都雪上加霜。

自小日日春就在生活環境裡繁衍，也許因為它屬夾竹桃科帶微毒，印象中日日春不容易罹病，總是很盡職地在外婆屋子外小花圃努力地演出。植物接觸多了，反璞歸真的想法自然就蘊育，如果花色可以，只要「看天」就能茂盛，何必多花工夫跟自己過不去？

剛開始在二樓花台有株日日春，經年不停地開花，即使花台被改種藍星花、矮牽牛...他還是有辦法從茂密的枝條之間開出花來。季節如果對了，花台正下方放在女兒牆上的花盆也會長出幼苗，只是通常被當作雜草給摘除。就因為它的生命如此堅韌，坦白講一開始有點輕視它，仗著自許有點小綠手指，沒看季節、方式就順手連根拉起，轉殖到花盆去。你知道嗎？他硬是不長葉子，就杵在那兒。過大半年，才瘦骨嶙峋地勉強開朵紅花。等我不理它了，隔壁盆子裡竟冒出一堆小苗，而原本的日日春卻消失不見。有人說「用腳投票」，這算不算「用種子選地方」呢？小苗長成後，即使常懶得去澆水，讓葉子只剩下頂端寥寥數片，他還是開花、還是長出側芽來。看來，日日春不只生命力堅韌，個性還固執，挑自己喜歡的地方，一旦中意就會盡情地揮灑。

這一天拍金毛菊，忍不住彎下腰對著日日春的花朵來張上方特寫。細碎的光線底下，覺得「花真美」，美得值得走下來，翻過短牆、好好地對焦、輕輕地按下快門。

全台的花海熱大概在大雅小麥節瘋完之後暫告一段落，此刻田裡應該都蓄滿水春耕了。

花海的種類不外乎油菜花、波斯菊、向日葵...等人為的舶來品。那天騎車經過潭雅神腳踏車道5K附近，發現大花咸豐草正以排山倒海之勢在這裡上演花海。夾在車道與農人耕鋤得整齊的田埂之間，大花咸豐草以白花所向披靡地在這狹長地帶恣意綻放、攻城掠地，若不仔細觀察，還真會以為這是人為刻意的結果，如果帶著模特兒來這裡外拍，那效果也應該不輸冬季花海。

也許有人要糾正我：大花咸豐草是早期為了供應冬季花蜜而由琉球引進，為倭寇之流。不過放眼今日台灣荒野，何處沒有大花咸豐草？何時不見大花咸豐草潔白的花朵呢？大花咸豐草雖是外來種，但已經在台灣「生根」，而且恐怕數量早已遠遠超過「台灣人」了。

校園裡的草花常因人事更迭、主事者的喜愛而有所不同，若是主事者是個不愛拈花惹草之輩，那園藝工作者諸如工友、花市老闆、園藝業者的道行就相當重要，萬一給的建議純粹發自「生意經」，好照顧不必常澆水，且店裡面有什麼就建議你種什麼、「倒貨」給你，那這樣的經營方式常會陷入反覆投資而不見效果，常聽的說法是「三個月一到就花錢換草花」。這實在違反一個花草愛護者應有的作法，我愛種花，但花最好是免費的，採集種子來播灑、朋友提供扦插的枝條、甚至慷慨地分株、當然最快樂的禮物莫過於成盆的贈送。學校裡辦理大型活動會廣發邀請卡，社區人士無論是出席與否，通常喜歡定個花環來共襄盛舉，而交情較不同、大方的賓客就會挑大型盆栽贈送。當然，活動過後這些植物又會陷入「三個月一換」的邏輯裡，理論上商家只負責植物是不是上得了正式場合，至於事後是不是容易照顧？是不是適合這裡的天氣？甚至主人是不是把它擺對位置？這恐怕不是生意經裡必須兼顧的，畢竟花變醜了、枯萎了...才是生意又上門的時候。

這棵火鶴正是這樣來的，印象中他已經在女兒牆上很久了，至於確切的緣由早就不可考，也許是哪一次的大型活動，或者是校園改造運動吧，且它每年就用紅花提醒著我們「我還在哪！」。